CP 先宋薛 后晓薛 结局宋晓薛 副 聂瑶 澄情 忘羡 轩离 曦桑 恶友友情向。原著背景下的ABO设定 私设颇多,情节乱改,三观或许不正,观看过程中如果引起了不适,请千万不要继续。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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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
借着养伤这一借口,薛洋便在义庄和晓星尘还有那名唤为阿箐的少女一同住下了。他自幼混迹市井,在未成为地方一霸之前也曾过过一阵看人脸色任人打骂的日子,对察言观色这一方面虽是不及金光瑶,但头脑反应却是极为灵敏,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圆出了一个完整的身世牢牢记在脑中。哄骗别人这事他没干过,但做起来也不是很困难。诀窍就是要自己先去相信。
晓星尘似乎也信了他编造出来的身世,薛洋心知他现在的心思完全都放在追捕“薛洋”这一事情之上,对别人的事并不十分关心,但戒心低到这个份上也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他伤的并不是很重,不过经历了差不多半年的逃命奔波现在是能歇便歇。晓星尘对他“也被薛洋所害”这一情况颇有几分同病相怜,日日照顾尽心尽力。惹得阿箐极为不满。
薛洋倒是开心,心想你不是常说我愚弄人感情么?那我这次倒不如就来愚弄愚弄你,如此打算便越发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存心要讨晓星尘的喜欢。他口才不赖,很会说些俏皮话,跟着金光瑶那几年也接触过不少仙门世家的八卦趣闻,此时用无关痛痒的辛辣毒舌点评一二,越发显得风趣生动,只是言谈间略带几分放肆的市井气,实在与他聂氏子弟的伪装不太相符。但晓星尘根本没发现,他不禁逗,往往没说上几句就要笑,又怎么会注意到那么多。
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便迅速好了起来,起码阿箐认为是这样。她天生白瞳并不是真盲,心中对初见时的那番试探始终心存芥蒂,对薛洋也不曾放松过警惕,现在看他俩形影不离简直有种自家最好的大白菜被猪糟蹋的即视感,心中非常不快,很想拿竹竿把薛洋给怼死。
等他身上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晓星尘放下心来便又去寻“薛洋”。只是薛洋为了隐瞒行踪没有再趁他外出时四处捣乱,义城地处偏僻少有人烟,一时之间各个家族都寻他不到。关于他的下落如何众说纷纭,不过最叫人关心的还是他身上的阴虎符。
如此又是几月,转眼便入了冬。这屋子经过修补尚能抵御风寒,夜里笼上一盆火也不是很难忍,只是不能经常外出这件事实在叫人郁闷,阿箐早就觉得无聊,缠着要晓星尘讲故事给她听,晓星尘说了一阵她又觉得无趣。
薛洋往嘴里扔了一颗灵药,用来压制自身的信香,免得冒充中庸这事被晓星尘发现。阿箐听到他嘎吱嘎吱嚼东西的声音还以为他在吃糖,忿忿地戳着火堆诅咒他的牙吃多了糖烂掉坏掉。晓星尘忍俊不禁,心里却是记下他们两个都爱吃糖这事,只是难免又想起了那个人。
“道长道长,你给我讲讲你之前夜猎的事好不好?我就喜欢听那些妖魔鬼怪的事。”阿箐抱紧被子缩着烤火。
“道长之前夜猎可真是厉害非常,实在应该好好讲讲。”薛洋故意装出钦佩的语气,开口道,“那时是和宋……啊,抱歉。”
“无事。”晓星尘微微一顿,却仍是笑着。
“咦?原来道长以前是和别人一起的啊?我居然都没听过。”阿箐来了兴趣,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何突然没了声音,便忍不住开口询问起那位朋友。
晓星尘沉默半晌开口道,“他是一位秉性高洁的赤诚君子,是我的至交好友。”
薛洋嘴唇微动,将那名字在口中无声地念了一遍,被藏起来的回忆露出一角,微妙的怀念柔软地戳着心脏,他很想去金麟台看看小木头,这么久了应该会说话了吧?然而害的他们一家分别的人就坐在眼前,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坏东西,你怎么不说话了?”阿箐戳戳他,觉得他实在是反常。
“啊?道长朋友的事我也有耳闻,闹得挺凶的。”薛洋装作刚回神的样子,十分八卦地开了口,“不过也就只听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肯定不如道长清楚。”
“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很晚了,你们两个快去睡吧。”晓星尘长叹一声,不愿再说。
薛洋久久地盯着他的脸,在他起身时突然开口问道,“道长你有喜欢过什么人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张还很青涩的笑脸从眼前闪过,一对小虎牙半遮半露稚气可爱。晓星尘僵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手指屈伸攥紧衣料,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薛洋也不再说话,沉默地回了房。
晓星尘在说谎,他看得出来,他绝对是在说谎,只是那人心里喜欢的会是谁?难不成是宋岚?薛洋倒吸一口气,认为自己终于知道他此前多番针对究竟是为何了。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心想这人内心实在卑鄙,那便怪不得他了。
薛洋做好打算心中将计划过了几遍,又过了几日便向晓星尘辞了行,借口要回聂家。实际上他并未走远,躲在暗处又观察了几天这才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
晓星尘面上不表,心中却难免生出些失落和不舍。相处虽只有短短几月感情却比想象中深的多。和那少年人在一起时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那些事之后像这样舒心的时刻实在少有,吵闹却也开心,平静的生活被搅乱竟也有些喜欢,如今少了他在才觉日子平淡。而对于薛洋这个人,想的次数却是越发少了,像是刻意将他排斥在脑海之外,越发全神贯注地去想那少年以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阿箐看他这时不时发呆的样子简直快愁死了,她久处市井,于人情方面懂得比晓星尘要多,自然察觉到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心思。阿箐跟着他们两个那么久,知道修仙者体质与他们不同,男子与男子相爱也是平常。她一面痛心自家白菜彻底没救了,一面又实在不忍再看晓星尘这幅惦念的模样,虽是万分不愿但也时不时在他面前提上一两句要不要去那什么清河找那坏东西。
晓星尘心中也有这方面的打算,此时被她这么一提便下定了决心,想再过几天趁着天气晴好再动身。只是还未等他去找,薛洋倒先回来了。
一身是血,扑在义庄门前口中还在喊着道长。
晓星尘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将人打横抱起走入屋中。
“道长,道长,你听我说,薛,薛洋又来了。”薛洋装出惊慌的样子,气喘吁吁地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道,“我,我来不及回清河,就来找你了,道长,道长救救我们。”
这下晓星尘哪还有推拒的道理,匆匆和阿箐交代几句,两个人共御霜华向着薛洋说的方向而去。约莫半个时辰,身后人说了声到了,晓星尘掐诀缓缓降落,先一步跳下又将少年抱下来。他嗅到空气中格外浓重的血腥气和尸气,便知此地发生了什么,四周有嘶吼声传来,像是极厉害的凶尸。
“道长,我们,我们来晚了。”薛洋惊慌地说着,隐忍的哭腔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们的人都死了,这里,这里四周都是走尸,不解决掉若是扩散只怕方圆几里的住家要有危险。”
“你身上有伤,呆在这里别动,我去解决掉那些凶尸。”
“道长千万小心。”他假意关心,语气诚恳非常,面上却是幸灾乐祸。
霜华剑能分辨尸气,晓星尘目虽盲,但身体反应却因此锻炼的更加敏捷,剑剑直刺要害,例不虚发。
只是那些哪是什么走尸啊,那都是各家派驻在另一处瞭望台的年轻子弟,几日前被薛洋割了舌头绑到此地喂了尸毒粉,布了个局演一出戏,故意引晓星尘杀戮。若再细看便会发现此地也是一处瞭望台,只是修到一半不知为何便停工了。
金光瑶刚登仙督反对声音不多但仍是有,瞭望台一事推行遇到的阻力只大不小,薛洋心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威逼利诱杀人灭口,便索性揽了罪名来一出借刀杀人,权当偿还他替他养儿子的情分。
不多时霜华剑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薛洋在心底冷笑一声,口中越发感激道,“道长真是厉害,已经都解决了。”
“是么?仔细检查,可别有所遗漏。”晓星尘剑尖指地,污浊的鲜血顺着霜华向下流淌,柔和的灵力萦绕剑身,不一会又是白光熠熠。
“嗯,没事了。啊,道长,我要回清河向赤锋尊禀明一切,道长你一起来吗?”
晓星尘摇摇头利索地踏上霜华,片刻后又向他伸出手,“你要不……先送我回义庄?”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哦,我忘了他瞎看不到路。
薛洋心中腹诽不断,手却乖乖握了上去,被晓星尘用力一拉跃上霜华,然后被抱了个满怀。
“……道长?”
“你还会……回来吗?”
薛洋眼睛上瞟只看到他的侧脸,却没错过那泛着粉的耳垂,心中难免有些诧异。这晓星尘该不会喜欢上他了?
晓星尘等了许久都未得到答复,搭在他腰间的手指微微蜷缩一下,不安地往下滑落。
薛洋回过神轻笑一声伸手抱了回去,语气越发地温柔不舍,“会呀,道长可别乱跑,不然我找不到。”
“嗯,我等你。”
薛洋将晓星尘送回义城之后换了一身装束,扮作白衣蒙眼的道人模样,这次他没隐瞒自己的踪迹,以“晓星尘”的形象刻意被人看到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瞭望台出事的消息几乎立刻就传遍了整个仙门,因为这事极为恶劣严重,几乎各家都派了人来。先前被绑走的三十多个看守子弟全都死在了这里,只有金家的三个修士还活着。至于他们为什么没事众人心知肚明,头几次围捕的时候薛洋也不曾杀害金家人,到底是念了些旧情。
活着的那三个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哭着把他们遇袭那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薛洋是怎么闯进来绑了他们,又是如何割掉其他人的舌头,然后又是如何把他们三个打晕了扔在角落。
众人越听便越愤慨,暗道薛洋手段毒辣。但等尸体一拉出来他们的脸色却是当场就变了。这些尸体乍一看十分像是走尸,但致命伤却是胸口那一剑,那剑痕看着实在眼熟,很像是晓星尘的霜华。
“你让我过去。”温情察觉到不对努力地想越过江澄走到那边查看一下尸体,但他挡的实在是太严。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回去。”江澄雷打不动。
“这里就只有我一个是大夫,我又在乱葬岗待过一段时日,当然是没人比我更了解了,快让开。”温情继续努力着,很想像他小时候那样给他几针让他先去晕一晕 。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验尸?你不是只救活人吗?”
“……你过来我抽死你。”
“呵呵,紫电对我无效。”
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再吵了啊??这是吵架的时候吗??
家内家外都在吃狗粮的聂怀桑心特别累的开了口,“温姑娘说的很有道理,江宗主不如行个方便?”
附和声响成一片,江澄也不好再阻拦,黑着一张脸让开了路。温情白了他一眼,随即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每一具尸体。
“舌头都被割了。”她一边查看一边说,“这种紫色的粉末很奇怪,之前从没见过。”
“是尸毒粉。”一旁站着的莫玄羽开口道,“洋哥,啊,我是说薛洋,他研究出来的,沾上之后若是没有解药,活人也会变成走尸。”
“你倒是清楚。”江澄冷哼一声。莫玄羽一阵哆嗦缩在金子轩身后不再吭声。
“那就对了。”温情站起身叹口气,“他们都中了尸毒粉与走尸无异,舌头又被割掉不能求救,晓道长目不能视自然是分辨不出,只怕是把他们当成了稍微厉害一点的凶尸,这才在薛洋的故意引导下出手杀了他们。”
“借刀杀人,既能示威又败坏了晓道长的名声,手段实在阴损。”蓝曦臣微微皱眉道,表情少有的严肃。
“晓道长那等君子只怕是被薛洋蒙骗的,刚刚那三个人也说薛洋身上穿着聂氏的家袍,上次围捕时我们这边有个门生,死时未着衣衫,只怕就是他做的手脚。”聂怀桑握紧扇子摩挲着,认真道,“如果真是这样,晓道长的处境便不妙了。这次就能看出,已经不再是毒瞎那么简单了,谁知道以后那薛洋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害他。”
“不用那么复杂,只要薛洋将这事告诉他……晓道长心地纯善怎么可能接受的了。”温情摇摇头,希望不会真的变成那样。
众人不由得陷入沉默之中。他们虽是有心想救晓星尘,但薛洋行踪飘忽不定,晓星尘前些天被人看着南下去处成迷,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上哪去找。
“我看不如每个瞭望台都分发画像,一旦发现任何线索便立刻通知临近的驻守家族。”金子轩沉吟道,“在找到他们之前也只有及加强守卫静观其变了。”
这下是彻底没人再反对在自家地盘建瞭望台了,只是薛洋这招实在走的太险,只怕以后是不能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金光瑶看着苏涉传来的书信轻叹一声,掐诀将手中纸张焚烧殆尽。他做这事究竟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毁掉晓星尘实在是分不清。
他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正做着游戏的金凌和薛霖默默摇了摇头。
斩断退路只要那一人万劫不复,值得吗?
// 二十七 //
薛洋扮作晓星尘的模样一路南下,行至偏僻之地才换上另一件衣服改换形象悄悄迂回一个多月才偷偷摸回义城,大摇大摆地进了义庄。正在院中晒太阳的阿箐吓了一跳,心说这人是谁,待一声熟悉的小瞎子之后她十分后悔刚才没拿竹竿把他给打出去。阿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些地方,两个人并排坐在门口等去买菜的晓星尘回来。
也难怪阿箐没认出来,薛洋为了避人耳目将向来简单束起的马尾仔细打理了一番,三股细辫打在右侧向上结成一股整齐的束在簪冠之内柔顺地垂至腰际,右半边脸没了刘海遮挡露在外面平添了几分利索的俊朗。他平常总穿鸦黑藏青一类的深色短打,此时却换了件月白色的锦袍,浅淡的蓝色柔和了眉眼间的锐利,显出少年人身上的明快,此时闭着眼睛单手撑腮晒太阳的模样悦目且无害。
阿箐偷偷审视了一阵,心中虽是不快却也忍不住想他这样打扮起来倒也好看,和道长站在一起不至于太丢脸。
“坏东西,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怎么?想我了?没看出来啊小瞎子,难不成你暗恋哥哥我?”薛洋睁开眼睛擦掉被阳光晃出来的泪水,打了个呵欠。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恼羞成怒的炸毛样子。
“我呸!我巴不得你不回来,一回来就惹我生气!”阿箐气的用竹竿笃笃笃直敲地,“你这坏东西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道长整天惦记吃不好睡不好的。”
薛洋微微愣住,掂量她这话中的是否掺着水分。谁知阿箐看他一言不发更生气了,摸索着在他身上拍了几下,愤恨道,“我跟你说,道长是真喜欢你,我虽然看不到但听得到,道长没事就在那长吁短叹跟说书先生口中那些怀春少女一模一样,坏东西,你要是对道长没那个心思就早点跟他说。”
我能怎么说?说我恨不得杀了他?薛洋低头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思虑不断。上次在山洞中发生那事是一时冲动,两月前那次也是故意顺着晓星尘的意思哄着他玩,但冷静下来是否真要那么做还要再思考。用那种方式报复回去固然可以叫晓星尘心碎,但搭上自己实在有些不划算。而且晓星尘的技术是真的很差。不舒服。
他心中烦闷,虎牙咬着嘴唇不放,眼角瞟到晓星尘回来也没动,看着阿箐欢欢喜喜地迎上去接了菜篮向屋内摸索着走去,这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晓星尘察觉到他的气息难免有些紧张,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摸出一颗糖。
“上次,我想,你们两个应该都喜欢吃糖。你的糖我都给你留着,一天一颗。”晓星尘支支吾吾地说着,半空中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薛洋想都没想握着他的手就往嘴里送,舌尖卷走那颗糖顺便擦过指尖,把晓星尘面上逼出几分薄红。只是做完这事之后薛洋也是一愣,他撩人撩的顺手,做这事也是下意识,但现在这种情况下难免尴尬。
“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晓星尘咳了一声,悄悄反握住他的手。
“怎么了道长?我才刚回来就要我走啊?”薛洋也没甩开,反而改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凑得更近了些,“那就可惜了,我可是向赤锋尊告了长假的,没想到道长居然要赶我走。”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晓星尘连忙道,心中慌乱手上用力把人直接拉到了怀里,紧张的更加不知所措了。
“道长,你想不想我留下来?”薛洋勾住他的脖子,热气扑着他红透的脸,让彼此的呼吸暧昧的交织在一起。
“想。”晓星尘被温热扰乱了心神,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其余的话便被唇上温柔的触感吞噬殆尽。【省略】
唯有喜欢才能精准地刺伤一个人的心。那深入骨血的锐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凭什么这个人就可以毫无愧疚?他要千倍百倍地报复在他身上,要他也尝尝被喜欢的人狠狠刺伤的滋味。生不如死。
如此又是半月,转眼便是年关。义城人烟稀少,即便是现在也少有喜庆的感觉,但义庄却是从内到外散发着过年的气氛。
只是表明的安乐之下,薛洋不知动过多少杀心,可每当看到那张傻兮兮的笑脸就又想留下来哄着他玩。晓星尘自是不知,仍以为他与那少年是两情相悦,心中欢喜因而面上常常带着笑,往日的阴霾只在想起友人时才显出一二。薛洋对他这没由来的深情十分摸不着头脑,他未告知自己姓名,身世全靠瞎编,很难理解晓星尘为何对这无名的少年如此珍视。
日复一日的平静中除夕悄悄地到了。薛洋背着晓星尘抢来养在院中的鸡鸭现在正好拿来炖菜,加上土豆辣椒热辣辣地煮了一锅,三个人窝在义庄吃了顿还算丰盛的年夜饭。阿箐守不了那么久的夜,吃完之后没一会就去睡了。薛洋挖出埋在雪中的酒,拿着不知哪弄来的酒杯和晓星尘推杯换盏喝的开心。
醇厚的酒香混着冰雪的凛冽顺着喉咙一路进入胃中激的人一哆嗦,不多时却又从身体内部热了起来。晓星尘话不是很多,只是听薛洋开口就止不住地笑。他左手端着杯子,右手却捉住薛洋搭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细细摩挲。
“疼么?”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薛洋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骗他那些话,什么“那恶徒看我也长虎牙就想把我一口牙都敲掉”,什么“牙倒是没事,但手指被他剁了一个”,什么“要不是师兄救了我,只怕我也要死在他手上。”
晓星尘没有得到回答,便握着那只手凑到唇边,细细吻着那狰狞的伤口。又开口道,“我想应该是很疼的,就只摸着这些疤痕便觉心中难受,如果那天我在的话……”
你在又怎么样,你什么都不知道。
【省略】
寒冷的日子过多了,原来真的会贪恋这一丝并不属于自己的温暖。若是严冬结束只怕便是完结之时,只是纠缠了这么久,现在谁又能够断的清?
// 二十八 //
第二天起床后晓星尘便一直没停过手上的活计。上年修补屋顶剩下的木板和干草此时派上了用场,破旧的木板床被加固了许多,铺了几层的厚厚干草上摊着晒过的被褥,躺在上面会闻到阳光暖暖的香气。薛洋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他忙来忙去,那毫无防备的后心正对着他,降灾在袖中悄悄被握紧。只要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坏东西?坏东西!你又跑哪偷懒去了!快来帮我!”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薛洋一跳,降灾重新被收了回去,他懒懒地应了一声,走过去帮阿箐拿碗端饭。再回头就只看到晓星尘站在门边“看着”他们,面上带笑。
阿箐放下碗筷跳到一旁坐好,尽职尽责地扮演瞎子来逃避盛饭的差事。薛洋正低头专心分着盆里的饭,冷不防被晓星尘从后面搂住,轻柔的吻落在耳垂上,牙齿不重不轻地咬着那块软肉磨蹭一阵才放开。薛洋唔了一声偏过头同他交换亲吻,好半天才被放开。晓星尘心满意足地笑笑,规规矩矩地坐在另一边等着开饭。
“小瞎子,你脸怎么那么红?”薛洋抬眼见她一脸的难为情又起了逗弄的心,忍不住打趣道。
阿箐沉默片刻,努力克制拿竹竿把他打出去的冲动,幽幽开口道,“我是瞎但不聋,我听得到好吗?矜持点,大白天的。”
“……”
“……”
“吃饭吧。”晓星尘扶额道,从耳尖到脖颈红了一片。薛洋也少见的面上有些发烫,难得听话地坐下默默吃饭。
这一顿饭三个人吃的是三种滋味。薛洋咬着筷子有些食不知味,重新炖了一次的鸡肉味道极好,吃到嘴里却如同嚼蜡。晓星尘却是完全和他不同,不停地给他夹着菜,脸上被开心两个字写满。阿箐却感觉自己还没吃就已经很饱了,简直抑制不住把他俩扔出去的冲动。
沉默地吃完了饭,薛洋和晓星尘将东西收拾干净并排坐在外间烤火,阿箐在院子里堆雪人玩。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任何话要说,只是静静地靠在一处。晓星尘捉住一缕头发在指间把玩,时不时送到唇边轻吻,爱怜之情满满溢出。
薛洋靠在他身上心潮起伏不定。他自是知道晓星尘不过将这义城的无名少年当做“薛洋”的替代品,但却未曾料想他会如此情深。
其实有的时候谎话说多了,大概连自己都会深陷其中。就像他有时常常会忘记自己最初留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以为自己不过是外出游历的少年,遇上一人便盼着能够相守。他有无数杀死晓星尘的机会,却始终不曾付诸于行动。每次他都对自己说下次吧,可下次之后又说下次,一次次地,他所做的就只是在这义庄蹭着过日子罢了。或许太久没有接触外界,真的就认为这小小的一座城池可以圈住曾经不曾拥有过的人和事物。
说起来,他过去最不喜晓星尘多管闲事,但相处这么久下来才知他心肠就是如此柔软。这个人,如果对一个人好,就是毫无保留,纯善的实在是傻气。这样的人在这世间注定是要吃苦头的,看看他的过往,难道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世间众生疾苦颇多,他一个人如何能救?为什么就是不肯学乖?像他一样放弃希望不好吗?
但他心中清楚 ,即便受人唾骂遭遇不幸,晓星尘所选仍会与他不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晓星尘哪怕身处地狱般的人间,那颗心仍在高高的云端,怀着善意去帮需要帮助的人。
所以他恨,恨他这般善良,但却又贪恋那无所保留倾注在他身上的温柔。对他好的人那样少。金光瑶是出于利用,宋岚是因为孩子,晓星尘呢?他连他的名字和样子都不知道,不存在任何的欲念和利用,只是单纯的喜欢。
这个人,怎么能傻成这样?
薛洋重重地叹了口气,向他怀中缩了缩,似是怕极了冷。晓星尘将他拥得更紧了些,手掌贴着腰侧摩挲半晌,握住了他的手用掌心暖着冰凉的指尖。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晓星尘亲着他的耳廓,忽然开口道,“我刚刚在想,我们成亲好不好?”
“啊?”薛洋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晓星尘在耳边低声重复着,羞涩的声音含着笑。
“我们既已有了夫妻之实,不如就在这里拜天地如何?”晓星尘轻声道,“你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但以后就是两个人了。”
这个少年对他来说,无异于救赎。所以想要紧紧留住,再也不放开。
薛洋哽了片刻,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在心中翻涌,最终却是轻轻嗯了一声。明明只是一个气音,却叫晓星尘兴奋不已。当即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将阿箐唤到屋中在一旁做个见证。两个人跪在门口,对着一片苍茫白色的天地行礼。
一叩青天情意长,二跪后土志不渝,夫妻对拜此心同。
三拜结束,薛洋被晓星尘从地上扶起紧紧搂入怀中时默默地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谁知道呢?过了一天再过一天,能走到何时,再说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
【省略】
你不准后悔,否则我绝对会杀了你。
一来二去,春初夏末,日子一天天过得倒也安稳。薛洋从苏涉那边知道自己仍在被通缉,晓星尘也在被寻找的行列之中。但自两人成亲后晓星尘便很少再外出,只是偶尔出去夜猎,其余的时间便都留在了义庄,深居简出实在很难被发现。
不过薛洋还是不放心,每次晓星尘去夜猎都要跟着,好在两人去的地方少有人烟且距离都不远,因此没有暴露过行踪。他们两个认认真真地窝在义庄过日子,阿箐却是开始经常往外面跑,说是实在受不了他们两个这么腻歪。
如此又是小半年,入秋之后薛洋便觉身体不太舒服,食欲减免,整日懒懒,无力嗜睡。他毕竟是有过一次经验,想了一阵心中便已了然。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实行的报复这下彻底被搁置在一旁,心中却又不知为何有了解脱的轻松。
他当晚便将这消息告诉给了晓星尘,看着那人一脸激动地握着他的手摇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傻样突然也有了一丝开心。
如果能一直像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只可惜一切不过是搭建在谎言之上的梦境,而自己却不愿意再醒。
就,这样吧。孰对孰错,也只能这样了。
// 二十九 //
第二次怀孕没想象中那么轻松。上个孩子怀的省心省力,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特别闹腾,严重的妊娠反应折磨的薛洋没一天是舒服的。晓星尘实在放心不下,守在义庄寸步不离地伺候着,除非必要根本不肯出门。
按说不应该如此辛苦才对,但薛洋害怕孕期散出那股腥臭气叫晓星尘知道他是个地坤,因而还在吃抑制信香的药物。外面卖的丹药哪比得上温情给他配过的的那些,吃完之后更加难受,却还不得不继续吃。
晓星尘不知这些,以为中庸害喜难免比地坤多受些苦,因而心疼极了,尽量去满足他的要求,顺着他的脾气,变着法的给他做吃食。这几日因为薛洋一直嚷着想吃酸的东西,他便和阿箐两个人出门去寻酸果之类的东西。
薛洋听他们两个都走了之后,撕下衣角摊平在腿上,然后又用降灾划破手指在那布上留了隐晦的消息。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吹了两声悠长的号子。须臾,一只通体嫩黄的灵鸟落到他的手臂之上。他将那血书系在鸟的腿上抬手向空中一扬,灵鸟盘旋几圈鸣叫几声向着远方而去。
这鸟是金光瑶用来与他联系的,只是来回中转需要再通过苏涉,免得被人发现。这些年各家搜捕他的动向也都是由苏涉传给他的,不然他也不能藏那么久。他不爱主动跟金光瑶联系,但这次实在难受,他若是再吃那些药只怕会对腹中胎儿产生不好的影响,他不愿那样,因为冒了这次的险。
做完这事薛洋心里也少了些负担,关上窗户回去睡觉。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晓星尘躺在他身旁将他抱在怀中,蒙着白布的脸正对着他,如果那双眼睛没有出事此时大约溢满了温柔。只是薛洋知道若他真能看到,只怕这偷来的幸福也并不会存在。
“醒了?要吃东西吗?”晓星尘摸索片刻将手落在他的侧脸,温柔的摩挲着。
薛洋嗯了一声,默默看着晓星尘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碗洗好的野果。微酸的口感却是正正好好地缓解了孕吐的恶心,他一口气就吃了大半,剩了一些留作晚饭后再吃。
晓星尘将碗放了回去,又回到床上坐在他旁边,思索片刻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质的长命锁递到他手上。那银锁锁身扁平小巧,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枝,绕着中间两尾小鱼,精致又好看。两条细细编织的红线做了一个小巧的结,方便调节长度,绳线尾端还缀着两个小铃铛,随着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这银锁并非仙品,但也是极好的上品。
“给孩子的,你看如何?”晓星尘半天没听到薛洋吭声,稍有惴惴。他路上听阿箐说有的父母为了祈求孩子平安会去买个长命锁从小就让孩子带上,便一时心热,去了一趟临近的城镇买了这东西回来,却不知合不合适。
薛洋看了半天,嘟囔了句还成,耳尖透着淡淡的红。他听到晓星尘在笑,便做出羞恼的语气要他快去做饭。晓星尘忍着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他真的是爱极了这个少年。在他最为失意的时候出现安抚下他的情绪,逗他高兴,现在又甘愿受苦与他有了个孩子。这个少年,于他而言,是黑暗中的光。
只是,如果能稍微看一眼就好了。
薛洋握紧手中事物怔怔看着晓星尘背影,哪怕他人早已不见仍旧望着那个方向。未点油灯的屋子昏暗,夕阳早已落下,此时天色泛着淡淡的蓝,冰冷的颜色随着薄薄的雾霭弥漫,逐渐填满整个屋子。旧年的梦魇忽地扑了过来,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躲避,耳边是刺耳的尖叫。一瞬间,仿佛身处地狱,呼吸间都是血腥的残忍气息。
只是这地狱忽然亮起了一点橘黄的微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他抬眼望去,见晓星尘手持一盏油灯小心地护住火焰,正慢慢向他走来。
“天黑了怎么不点灯?院中的鸡饿的都直叫,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是这个时辰了?饭很快就好了,再等等。”
温柔的语气让责备都变得柔软,话语间满满的烟火气让他重新回到人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薛洋低低应了一声,活动着早已僵硬的身子,将那银锁戴在脖颈上紧贴着心脏。
原来人在体会过温暖的人间之后,是真的不愿再回去的。
他将手递给晓星尘,将身子投入到他怀中,渐渐融进那橘色的温暖。
不过短短两日,苏涉那边便来了消息,灵鸟送来一只乾坤袋,里面装着许多孩子的衣服和钱财,以及适宜孕期吃的压制信香的灵药。浅淡而熟悉的金星雪浪香气散在空中渐渐稀薄。
他将那包袱打开,一眼便看见最上面那件小小的衣服,素白的底子艳红的梅花,他忍不住将这件拿起贴在脸颊上慢慢蹭着,任那好闻的皂角香气扑了满脸。这是他为第一个孩子选的衣服,却始终没那个机会为他穿上看他长大。现在再想起那些旧事,却是恍如隔世。
尚在出神的时候有人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入怀中小心地抱住,手掌隔着衣服虚虚按在隆起的小腹之上,柔软的嘴唇贴着耳垂。薛洋向后依靠在晓星尘肩上,将手中衣服递了过去。
“一个朋友送的,他家孩子大了,衣服扔了也可惜,就都送来了。小孩嘛。穿百家衣长得好,左右是为个彩头我就收下了。”
“诶?那可要好好谢谢那位朋友才行。”
“嗯。”谢过了已经,他那仙督当的顺风顺水,全是我们做的“好事”。
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靠在一起,心中所想却是完全不一样。
有了金光瑶赠的的灵药之后那严重的反应终于是得到了控制,薛洋身上舒服了却也懒得再作妖,只想好好躺着能歇就歇,安静的简直像换了个人。阿箐对他怀孕这事总归是好奇,也不往外跑了,每天和他斗斗嘴倒是替他解了些烦闷。
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过了最开始的三个月,和晓星尘渐渐恢复了夜间的情事。晓星尘也不知从哪得来的双修的法子,每夜都会将精元和灵力直接灌入他体内,替他缓解不适。薛洋受用的很,逐渐也觉得妊娠这事不再那么可怕了。
转眼就是次年初夏。月初的前些天孩子便要生了。
生产的时候晓星尘执意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输送灵气,柔声和他说话。身上再痛也会被这温柔抚慰平坦,薛洋咬着口中白布在稳婆的指挥下用力,再用力,没有上次那般刻骨的疼痛,孩子便生了下来。
晓星尘俯身亲吻他汗湿的额头,白绫的蒙眼布上晕着斑驳的血迹。薛洋不禁哑然,心想自己痛成那样也未哭上一声,怎么这个人就哭成了这样?
却是不知,心爱之人所受的苦处,于爱他们的人而言便是千倍百倍的痛苦。
稳婆看他们这难舍难分的样子笑着摇摇头,给尚在嚎哭的孩子擦洗干净换好衣服裹上襁褓,小心地递了过去。
晓星尘熟练地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哄了哄。他过去从未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心中认为是像友人的孩子那样长得雪白可爱,白面团子一样,因而献宝似地往薛洋那边送了送,想让他看看。薛洋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刚出生小婴儿,上次刚生完就晕了,心中难免好奇。探过头却只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扭过脸。
“丑,皱巴巴的。”
晓星尘动作一滞僵在那里,傻愣愣地没有任何动作。
“我说这位道长啊,快别听你家那位瞎说,小孩生下来都这样。”接生的婆子笑声爽朗,说话也带着爽利,“别看现在皱巴巴的,这鼻子嘴巴周正着呢,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准没错。”
“最好是这样。”薛洋哼了一声,心中暗暗想到,如果以后有人敢说自己这孩子丑就挖掉他的眼割掉他的舌。
晓星尘听了却是彻底的放下心来,抱着孩子傻傻笑着,于高兴中生出丝丝遗憾。他抱着怀中睡着了的小女儿轻声唤着她的乳名。薛洋枕在他腿上默默跟着念。
陶陶,陶陶,快乐安好。
不过也只是个盼头罢了。
// 三十 //
孩子长过了一个月后果然像换了个样子,皱巴巴的小脸长开了许多,圆滚滚胖乎乎,可爱的像个小团子。薛洋一天天看着她起了这些变化,心中难免惊奇,和晓星尘两个人每天围着孩子忙个不停。他现在才觉出这孩子以后可能真是个美人胚子,别的不说,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实在是太像晓星尘了,只是看着便觉心都化了。
阿箐往日总在外面玩,知道哪有好的牛奶,她心里也喜欢那孩子,于是主动承担起来回取奶的琐事。这天她正拎着一坛鲜牛奶从那农户家回义庄,忽然便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她。
“小姑娘,若是看不见便别走在路中央,不安全。”
阿箐闻声回头,见一身形高挑的黑衣道人,臂挽拂尘背负一剑,长身而立清俊冷傲,颇有几分遗世的仙人之姿。
那道人见她没反应便上前几步,将拂尘搭在她肩上带着她走到路旁,重新开口道,“路边人少。”
阿箐噗嗤一笑,口中道,“多谢了,大哥哥。”
那道人将拂尘收回,见她手上还提着一坛东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开口道,“小姑娘,我并非坏人。你身有不便,不如将东西让我提着?”
“那阿箐就谢过了。”阿箐将手中东西递了过去,笃笃敲着竹竿在前面带路,领着他去了义庄。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中传来婴孩啼哭之声,阿箐拿过道人手中坛子快步向屋中走去。那道人正要离开,却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得有些吃惊,悄悄地走到窗下从撑开的窗户缝悄悄看了过去。
这一看却不由得僵在原地。那熟悉的声音正是晓星尘发出来的,可他身边抱着孩子的人不是薛洋又是谁?婴儿的哭声响了一阵便停了,晓星尘偏头同薛洋笑着说了些什么,便提着菜篮和阿箐又走了出来,像是要一同去买菜。
黑衣道人等他们两个走远后才重新动了起来,关节僵硬地推开半掩的门扉走到屋内。薛洋背对着他正在逗孩子,听到声响后一边回头一边抱怨道,“是忘了带钱?怎么又回……”
瞬间,那张脸上的血色在看清来人后倏地褪去不少,片刻后却是连耳尖都红了个透,面上情绪交替复杂难辨。他就像是无缘无故挨了一通闷棍,头脑尚在疼痛中迷茫,而身体完全不听指唤,只呆愣地站在那定定地望着他,口张合半晌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薛洋。”那道人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晦涩,带着经年未干的血和泪。
“宋,宋岚。”薛洋咬牙切齿道,虎牙戳进唇中带出几分铁锈的腥气。他重新昂起头,直视起他的眼睛,一时之间竟分辨不清是他眼中痛苦更多还是自己心中苦涩更甚。“你来做什么?”
“找人。”
“找人?找谁?找他还是找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才来,现在这情况你要我怎么办?你怎么总是这么讨厌!”
那双黑亮的眼睛闪着细微的水光,两个人无言地互相望着。薛洋咬着下唇压不下心间翻涌的情绪,新仇旧恨,怀念爱恋,方才意识到思念未曾断过。只是……只是……他为什么不能早些来?
“你也看到了,我和他有个孩子,你当真不会介意吗?”
“你欺他眼盲,骗他好苦。”宋子琛叹道,却不料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
薛洋不屑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开口道,“呵,你们两个还真是挚友。他说我欺你感情,你说我骗他好苦。实话和你说,我就是故意骗他的,谁让他总说我玩弄人心,这次我就来愚弄愚弄他。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你更痛苦呢,我做了那么多总算是有些回报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这表情有多让人开心。”
他哈哈地笑着,抱着孩子笑的直抖。狂放的笑声终结在门被踹开的瞬间,晓星尘提着霜华站在门边,愤怒的“看着”薛洋。他忘记带钱中途折返,却不想听到了这些,当即怒上心头。他看不见,自是不知薛洋手中还抱着孩子,气急了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刺出一剑,却被宋子琛飞身拦下,霜华被抓在手里,鲜血淋漓。
“星尘,先冷静些。”
“是啊,道长,这剑再往前一寸你这挚友可就没命了。”
晓星尘慌忙将剑收回,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将心绪稍稍平稳下来,对着薛洋的方向冷冷开口道,“骗我那么久,很好玩吗?”
“不好玩,说实话,你的技术太差,和宋岚没得比。我早就想告诉你了。”薛洋嘻嘻笑着,躲在宋子琛身后看不见晓星尘,话也毫无克制地越说越狠。
“那你为什么,要在我身边,留那么久?”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地,薛洋听在耳中也是难受,口中却仍道,“不知道,谁知道呢?左右是无聊,况且伤害你还能叫他更难过,我为什么不做?而且你不是在我和宋岚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对我动心了么?”
“住口!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喜欢的那个不是你,绝对不是你。”
“晓星尘,你喜欢的就是我。义城这些年,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那聂姓少年,不就是因为他比我更接近你喜欢的那个“薛洋”罢了。听话,乖巧,向善,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晓星尘,不止是我,骗你最深的人是你自己啊。”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他喜欢的那意气风发明快张扬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薛洋?怎么,怎么可能是他?!这个人将他推入黑暗之中,接着又假意伸以援手,却只是为了将他踩得更深。眼前黑着,无论怎样都是黑着,光亮从未存在过。深沉的喜欢化作利刃,撕扯着心脏,痛的几乎要昏厥。
这是哪?我在哪?这是地狱,不是人间。
霜华杵在地上深深刺入土地,晓星尘呼吸紊乱,急切地喘息着,血泪流了满脸却浑然不觉。他忽然意识到友人一直都在一旁看着,负罪感无力感羞愤在心口翻腾,强烈的呕吐欲望涌了上来,他咬着牙撑了一阵,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薛洋……你真,你真是……让人恶心!”
“你从来就只会说这一句。恶心?在你眼里我就是恶心,但你自己能好到哪去?你当真就以为自己是清白的么?”薛洋眼眶发红不管不顾地将以前的事抖了出来,咬牙切齿目露凶光,“道长啊,还记得前些年我骗你有走尸袭击的事吗?你真应该看看,三十多个世家子弟都被你一剑杀了啊,一个都没活下来,死前还张着嘴喊‘道长,道长救我’,可惜他们的舌头被我割了,你听不到。”
“别说了!别说了!你到底要怎样?你还要怎样?!作践的还不够吗?!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求个公道,你为何,为何……你作恶多端难道就该放任不管吗?”
“我作恶多端,那你呢?局是我布的,但人是你杀的,你手上早就不干净了,还谈什么狗屁公道?”薛洋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的简直要哭了,眼角涌出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滑,“这么久了,还想着救世,笑死人了,你看到了啊,这里只有地狱!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你今天这样完全是咎由自取,你真该看看自己这一事无成一败涂地的样。”
霜华铮然落地,又被晓星尘颤抖着抓在手里,向颈间横去。宋子琛看出他的意图连忙用拂尘卷住利剑扔向一旁。看到这一幕薛洋仍是笑着,眼神却慢慢冷了下去,他趁两人没注意到这边,手腕一翻,从袖中召出符咒,明亮的蓝光骤然亮起瞬间吞噬了他与怀中孩子。烟雾消散后人已经消失了。
宋子琛没想到他藏着传送符,但眼下比起找他更要紧的是晓星尘,这幅紧紧抱头口中喃喃“饶了我”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魔障了,刺激太深,神智已经不清。
阿箐从门后探出头,脸上泪痕斑驳,难过的整颗心简直要炸开一般。这样好的道长,为什么偏偏要遇上那个坏东西?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上天就不能对他好一些?
宋子琛神色也是难过。他于医术方面不如晓星尘懂得多,也不知此时能做什么。更何况他清醒过后必然会心中烦乱不知如何面对自己,但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该怪他。薛洋后来做的那些事全是因他而起,错在他。宋子琛想了一阵决定去云梦寻温情,请她来诊治。
因而等晓星尘重新醒来时人已在云梦莲花坞。宋子琛日夜兼程,带着他和阿箐一路御剑用最快的速度赶了来。温情知道薛洋做的那些事,此时也小心地不去提,催促着人将汤药喝完之后便出了房间。宋子琛守在外面,看她出来得知晓星尘已醒,便悄悄走了进去,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看着晓星尘。
沉默半晌后,宋子琛开口轻声道,“他若是想杀你早就动手了,就算是哄骗他何苦要生下那孩子。你又怎知他就真的没有任何感情?”
“……子琛。别说了。”
“这段时间我知你想不好该如何面对我。所以,你留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寻薛洋,一切都等找到之后再说。错不在你,真的不怪你。切莫过于自责,万万别做傻事。”
宋子琛说完后低头看了一阵便转身走了。手指刚刚搭在门框上,便听到晓星尘低声开口道,“谁的错……”
悲泣一般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轻而软,在安静的室内却如玄铁坠地。
宋子琛长叹一声道,“谁的错,都有错,细究起来谁又说得清?只是如果再任由他这样下去,谁知他又会为了报复再做出什么?所以我要去寻他。”
他想了三年才终于弄明白这个道理。薛洋恨他,那就让他去恨,恨他一个好过祸害众生,纠缠一生互相折磨也好过灾连他人。他若是作恶,那么他就紧紧跟着,出手阻止。他们之间是隔着正道没错,但没必要为了苍生去拼个你死我活。
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事,真的没必要把天下人都扯进去。